新王峪村手工农艺师系列采访1
在新王峪村居住的第一个春天来了,明显感到各种飞虫要比城里多得多。在前来拜访的飞虫中,以苍蝇和蜜蜂居多,有的个头还很大。
在村子北面的大杨山环抱着狭长的沙峪口水库,山路上各种树木郁郁葱葱,花香袭人。我每天在山路上散步,总会发现在路边山沟里分别有三个放蜂人在劳作,明显看出他们来自异乡,那些蜜蜂应该是源自这里。村里的蔡老师拍了一段养蜂人的抖音,我觉得可以整个村里手工农艺师采访系列,如同我前几年出版的《中国民间手工艺》。
在一阵疯狂的狗叫声中,我打开帐篷的门帘,发现宋焕义在门前的阳光下,从一条条木架上挖取着乳黄色的浓浆,这就是传说中的蜂王浆。
他穿着一身军绿色的迷彩服,就像典型的民工一样。目光谦逊,说着话也总是向下低垂,也许是多年专注工作养成的习惯。
宋焕义是河北省承德市丰宁县将军营镇南关乡人。丰宁县名来源于乾隆皇帝御赐,取字“丰阜康宁”。丰宁县是河北省6个坝上县之一,与北京怀柔接壤,是联系北京与内蒙古的重要通道。因此,来怀柔打工的丰宁人特别多。
南关乡是蒙古族乡,宋焕义的奶奶是蒙古族,他从小就已汉化。南关乡的蒙古族有着“横河蒙丁演武”的习俗,传说是清王朝康熙末年(1720年),蒙古族将士的退役军人来到当时的军事要地——平顶山下的横河村安家落户。这批落户的蒙古族勇士性情刚毅、豪爽、智勇双全、文武兼备。他们落户后,将荒山荒地开垦成良田,一边种地为生,一边游牧、狩猎习武、保家护院。当地蒙古人习武演武内容丰富,砍、杀、扎、爬、滚、打,样样俱全,独具特色,逐步形成了 “横河蒙丁演武”风格。经过世代承传,每年那达慕大会都会有比武表演,如今也就是表演。我从眼前的宋焕义身上,很难找出蒙古人特有的豪爽刚毅的元素。
丰宁虽然是著名的旅游胜地,但南关乡并不发达。宋焕义父母都是农民,父亲做过瓦工,但一直没有离开土地。初中毕业后,在家务农。主要种植玉米、谷子,偶尔也种荞麦,日子一直很贫穷。他后来也干过木工,在村里放过炮,采石头。90年代后,他外出打工,从事过热力管道、建筑装修等工作。
近年,随着他年岁增大,超过了办保险年龄,用工单位不再敢聘用。其实,像他这个岁数,在农村还是干活的年龄。为了维持家庭生息,他还要另谋出路。另外,由于常年在外,他已不习惯在家呆着了。
丰宁在上世纪50年代就有养蜂的营生,当时的初级社就组织过养蜂合作社。丰宁的蜜源是荆条花,荆条是一种灌木,属于耐瘠薄、耐干旱的植物,流蜜较多。现在,丰宁的养蜂业已是政府的扶贫项目。
宋焕义有个70多岁的叔叔,是村里的三个养蜂专业户之一,丰宁留行的是“中蜂”,但他叔叔养的是“意蜂”,也就是意大利的品种。宋焕义见他走南闯北,活得挺自在。就开始给他打下手,同时和他学养蜂。开始,他总是和叔叔跑桥梓的前茶坞村放蜂,那里是平原,生活相对方便。后来他和叔叔分开,他就在新王峪,叔叔还在前茶坞。今年是他学养蜂的第六个年头,但今年他叔叔没有来前茶坞,可能是跑不动了,就近在丰宁当地放蜂了。
其实,养蜂业在中国历史悠久。最早有“蜜”字记载是在殷商甲骨文中,证明了在3000年前就已经开始取食蜂蜜。而关于中蜂饲养的记载,最早出现于3世纪的书籍中。清代郝懿行的《蜂衙小记》(1819年),关于蜜蜂形态、生活习性、社会组织、饲养技术、分蜂方法、蜂蜜的收取与提炼、蜂巢的清洁卫生以及天敌的驱除等方面都有提到,是早期较为全面地记载养蜂的书籍。中国有四大蜜源,分别是洋槐花、枣花、荆条花、荔枝花,以北方为主。到20世纪30年代,意蜂由日本引入中国,活框饲养开始出现,也就是眼前宋焕义的养蜂品种和方法。
由于怀柔地处浅山区,山清水秀,花季比丰宁要早一个月,尤其是山桃花漫山遍野。而且路途较近,交通便捷。因此,许多丰宁养蜂人每年春节后在家做好繁蜂,3月就到怀柔放蜂。在怀柔首先是采杂花蜜,然后主要是洋槐蜜。6月底回丰宁采荆条蜜,8月再到隆化采荆芥蜜,到了11月,一年的养蜂生涯才结束。可见养蜂人比蜜蜂还要飞的勤奋,那儿有花就迁徙到那儿。
每年往返怀柔,宋焕义都要雇一辆加长的大货车。因为光蜂箱就一百多个,还有养蜂工具、帐篷、生活用品及一辆摩托车。总之,要比牧人转场还要麻烦,浩浩荡荡,但这是一笔不小的养蜂成本。
当然,成本支出不止这些,摇蜜机等设备采购更新,日常吃饭等等。有时,宋焕义还会联和老乡一同搞太阳能发电。他在当地还要疏通村镇和水库管理局关系,获取不花钱的用水。
宋焕义说,他基本上是手工采制,机械化程度低,平均每天也就采集出一斤左右原浆蜂蜜,劳动成本很大。周期长,属于营养价值高的成熟蜂蜜。平日,还要想尽办法提高蜂蜜质量,解决蜂蜜的抗生素、重金属残留等问题,加上物价提高,使得养蜂成本年年上涨,但蜂蜜收购价格一直上不去。加上近年的疫情,上门收购的游人更少了。因此,好一点,一年也就有四万元收入,差一点,能够保本持平就不错了。
现在,保健养生品种类繁多,原有的消费群体发生变动。而市场上出现了大量假冒伪劣蜂产品,消费者谈“蜜”色变,这对中国的养蜂业造成了巨大的冲击。
中国目前在养蜂数量和蜂产品的产量上都是位居世界首位,养蜂业也被冠以“农业之翼”的称号。但相较于欧美国家来说,中国养蜂业组织化程度低,养蜂个体较多且处于弱势状态,无论在技术层面上,还是产销结合上,都呈现出滞后之态,没有发挥出应有的群体优势,形成有效产业链。
使得他们这些终年在深山中养殖的蜂农,生产出的优质蜂产品却卖不出去。宋焕义说,没办法,有时只好自己使用剩余的蜂蜜。说着,他还让我观察他的脸色,并说自己血压、血脂都不高。我发现,他一边挖取着木架上的蜂王浆,一边舔舐工具上残留的蜂王浆。长此以往,他算是在蜜罐里成长的年轻人了。
宋焕义的帐篷里有一台旧电视机,成为他日常消遣的渠道,好在现在还有微信,每天可以和家人视频聊天。他说,每天晚上都会喝上二两,那条狗就是他的陪伴。
宋焕义介绍说,他有三个孩子,两个女儿,都已出嫁。最小的儿子30了,小时吃药,成为了聋哑,现在保定工作。他们都没有和他学养蜂的想法,自己就凑乎着干,也算自己养活自己。他原来的老伴几年前病逝,他又结交了一个嫁到天津武清的老乡,她的原老公因车祸去世。他现在,每年春节,要到天津会新老伴,一起过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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